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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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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誰?

陳聞也僵直著身體, 緊緊望著沙發上那個窈窕的背影。

她接起電話笑著對那邊回答,長而順滑的卷發散開落在身後,發梢隨著她的笑意輕輕顫動, 卷曲著勾起他的心跳。

寧坤。

他迅速與記憶裏的那個男人對上了號——

是在那個超市裏偶遇的男人。

對方短發齊整幹凈,眉目溫和謙遜, 穿一件舒適柔軟的針織外套,但人卻並不松散,背脊極直, 一舉一動都規規矩矩, 顯出正直純良來。

好像就連許馥臨時起意將他編造成“在讀的博士”,都會讓他感到有些欺騙別人的抱歉。

許馥誇了他, 說他“有書卷氣”“斯文”, 讓陳聞也印象深刻。

她誇自己的時候就很敷衍, 好像只說過“帥”。

不過那次見面時兩人好像還很生疏。

對方還以為他真的是她弟弟,裝模作樣地誇他很帥, 許馥對他的態度也不過是平平淡淡。

但這次不一樣。

她打電話的那語氣,不像平時對盛郁那樣隨意, 也不像對陸時零那樣輕佻——

好像對對方很是尊重,聽他說話時會微微壓緊手機,聽得更仔細,說話時聲音雖輕, 卻又篤定誠懇,連笑意都很真心, 好像是真的非常開心……

陳聞也在心裏細細揣摩,兀自一驚。

……許馥對他, 好像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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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馥憋著笑,聽著梁寧坤在那邊很是無奈低沈的聲音。

“……很開心今天見到你和黎阿姨, ”梁寧坤在電話那邊艱難地措著辭,一聽就是當著某領導的面,正現場表衷心,“我今天……工作有點忙,唔,有點必要的事情,絆住了手腳。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一個“必要的事情”,有多必要?

許馥忍不住破防笑出了聲,她勉強壓著笑意道,“沒關系的,我不介意。今天見到叔叔我也很開心。”

“嗯……”梁寧坤話到這裏就說完了,他顯然很少進行這樣的社交活動,平日裏官場的游刃有餘完全派不上用場,電話裏奇妙的冷場讓他下意識地加上了一句,“下次有機會的話……”

“……我請你吃飯,”他略帶磕磕絆絆地把這句常用的結束語甩出來,又不大篤定地加上了兩個字,“……好嗎?”

沒想到許馥在那邊松快地應了。

“好,”她說,聲音很溫柔,妥帖地結束了他的難堪,“晚安。”

梁寧坤頓了頓,也帶了點笑意,溫聲道,“……晚安。”

電話掛掉了。

他緩慢地將手機從耳邊放下,有些無奈地望向對面正生悶氣的父親。

“打過電話了。”他溫和道,“許醫生不介意。”

梁語堂剛有些松動的面色立即又沈了下來。

“不要叫‘許醫生’了,太見外了。”梁語堂道,“你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哥哥妹妹……叫馥馥就好了。”

梁寧坤想到小粉團子喊“哥哥抱”的模樣,唇角微微上翹,垂眸應道,“好。”

梁語堂轉頭往外望,眼神裏有些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天真憧憬,輕聲道,“以後,說不定……也會是一家人。”

梁寧坤倏然擡起眼來。

“寧坤,”梁語堂轉向他,沈沈嘆了口氣,斂眉低聲道,“我知道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父子倆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聊過天。

兩人都陌生,都不知所措,梁寧坤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只道,“請您不要這樣說。”

父親還是時常出差回來上海的,但每次都行走匆匆。

他會關心他的成績,卻不過多指責他的問題,會關心他的生活,卻不會幹預他的人生選擇。

他在意的是疊彩峰嶺的萬裏山河,是浩瀚遼闊的寬廣天地,是社稷蒼生的日日飽暖,是死難亡靈的待伸冤屈。

那些太大太遼闊,相比於此而言,某一個個體的人生走向,對他來說好像並沒有那麽重要。

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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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寧坤打從心底裏認可他的選擇。

他欽佩自己的父親,也真的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他那樣的人。

但如今,他才發覺自己有點看不懂父親了。

或許他從來沒有懂過。

因為梁語堂深吸了一口氣,向來沈穩的聲音裏竟然帶著不易察覺的隱隱顫音,“我想向黎茵求婚。”

梁寧坤第一次聽到父親對他提出了要求和希冀。

他說,“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祝福,兒子。”

-

許馥的心情因為這個電話而變得很好。

當然,梁語堂在餐桌上已經表現了非常足夠的對黎茵的重視——

但這麽一看,梁語堂簡直緊張黎茵緊張得過了頭。

她想到父母離婚,許知遠離開了上海後,黎茵獨自在陽臺上抽的那一支支煙;

又想到梁語堂的無微不至,臨別時的依依不舍,想起她今晚抽那支煙的笑容,是釋懷和放松。

許馥真切地感恩梁語堂父子的出現。

也真切地希望一切順遂。

畢竟她母親的人生,因為她的貿然出現,已經足夠曲折。

哦,還有她的倒黴父親。

許馥想到許知遠那三天兩頭的頻繁聯系就頭痛。

好像是在關心她,字裏行間還是在拐彎抹角地咨詢黎茵的消息。

她心中不免生了幾分歉意。

對不起了,爸爸。

我媽好像沒我想象的那麽沈迷工作……而且你女兒要爬墻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順手將電視關掉,伸了個懶腰,轉過身來,正好與陳聞也的視線相撞。

他黢黑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像平靜卻暗潮湧動的湖面,像匿伏已久的獵人,仿似下一秒就要拿槍口輕柔撩開他們之間的那層薄紗。

他那通亂七八糟的分析臭屁、惡劣,又精準擊中紅心。

實在是太敏銳了。

他為什麽會這麽了解自己?

“……看什麽看,我臉上有什麽花兒?”許馥別過眼,繞著他走,給自己壯膽,“睡覺了,大評論家。”

視線不依不饒地粘在她身上,陳聞也看著她腳步輕快地跑上了樓,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

身影從拐角處,他的心裏突然變得空空落落,沒有了著力點。

……她沒對自己說“晚安。”

-

確實如陳聞也所說,他不會許下他做不到的承諾。

他的執行力極強,立即就將就業一事提上了日程。

先是讓範子明收集整理,掌握了目前遠也科技具體雇傭殘疾人的情況,工作環境、崗位職能、薪資待遇等,緊接著又和梁生溝通,不發通知、不打招呼地直奔了幾次現場,了解了更真實具體的情況,也把子公司負責人都嚇了一跳。

以“溝通對接”為由,還跟著許馥去了好幾次語言康覆中心和聾啞學校。

“近幾年國家針對殘疾人就業出臺了不少政策,稅收優惠、財政補貼、政府優先采購……殘保金也經歷了系列調整,”陳聞也思索著,微微傾過身子,將打印好的方案遞一份給許馥,道,“或許我們可以更擴大一些招聘雇傭的範圍和人數。”

他望向許馥,以為她至少會給他一個肯定的笑容,沒想到對方眼神從他身上迅速掠過,就好似被那方案吸引了全部的註意力,再也沒有看他一眼了。

“挺好的。”她很快翻了翻,道,“就按你的想法來就好。”

陳聞也定定地看向她,對方目光卻飄移,一飄,就又飄向了旁邊的盛郁。

“盛郁,”她和盛郁說話時倒是笑意盈盈,“你上次說的,公益宣傳曲的事兒,靠譜麽?”

“當然靠譜啦,我已經和宋嘉嶼說過了,”盛郁打了雞血一樣,花蝴蝶一樣繞過來,迅速圍在了許馥身邊,給她手裏塞了個水杯,“他和我好到穿一條褲子,這又是做公益的好事,他還能不幫忙麽?”@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陳聞也捏緊了那幾張紙,沈默地坐回了他的位置。

他很郁悶,非常郁悶。

他不知道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

只是很明顯地感受到,自從那吻痕出現之後……不,從那次談話,那通電話之後,許馥幾乎肉眼可見地與他保持了距離。

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外面。

為什麽?

是他說錯了什麽話,惹她生氣了嗎?

還是……她已經進入了一段穩定的感情?

和那個“寧坤”嗎?

……如果真的是,她會因為這段感情,而開始介意自己暫住在她家麽?

陳聞也突然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

許馥笑著和盛郁搭話,心裏砰砰亂跳。

……遞方案就遞方案,離自己那麽近幹嘛?

陳聞也俯身向她靠近之時,許馥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上次向她傾身而來的時刻。

想起那個鋪天蓋地,占有欲極強的吻。

想起他滾燙唇舌與她追逐糾纏的感覺。

想起她試圖逃掉時他不情願地蹙眉,發出微弱的哼聲,然後下一秒更加瘋狂地吻她。

他好像有無窮無盡的熱情和精力,在不願放過她時,就真的可以一直不停歇地追逐。

……抑或是她拒絕的欲拒還迎,不夠幹脆利落?

畢竟狠狠咬下一口時,他也是會痛的。

許馥跑著神和盛郁聊了幾句天,將他遞過來的水杯放在一旁。

手稍微一摸就知道,水溫入不了口,連暖手都覺得燙。

哎。

她發現自己耳根子還是挺軟的。

好像在陳聞也一通點評之後越想還真的越覺得是那麽回事,這些男人被揣摩了個透徹,就變成了嚼到沒味的口香糖,說膩就膩了。

許馥重新慢吞吞地重新翻閱那方案來。

救命,剛剛陳聞也一直盯著她,灼熱的視線黏在她臉上,她幾乎感覺耳後都有些發燙,心思也飄,一目十行,其實一個字也沒進到腦子裏。

這麽定睛一看,方案條理清晰,有政策,有數據,也有事例。

更重要的是……實在是很有預算。

這小子又賽車,有搞公司,這些年到底賺了多少錢啊?

怪不得能一擲千金,把商場都買空,填滿那個巨大的健身包。

想到這兒,許馥的手又不自覺地觸上了自己頸上的項鏈。

……今天恰好戴上了盛郁買的那一條。

確切地說,她早上選的時候,都忘記這條是盛郁送給她的了。

只記得這是一條新的項鏈。

她一向喜歡嶄新的東西。

冰涼的鉆石硌入手心,輕微疼痛的觸感讓許馥回過了神。

她發現自己盯著第一頁看了半天,還沒翻過頁。

嘖。

許馥捏著那鉆石,暫且收了心思,逐字逐句讀了,想了會兒,道,“對智力障礙人士進行洗車技能培訓……也就是說,範圍可以更擴大一些,不僅限於聾啞人?”

“對,”陳聞也的視線平靜地從她頸前的項鏈移開,道,“聾啞人智力沒有問題,如果可以通過人工耳蝸或……助聽器恢覆語言能力,可以進行高等職業教育,如果不行的話,也可以學習修車這些技能,遠也科技可以提供相應的崗位。”

說到“助聽器”時,陳聞也莫名舌頭打了下結,停頓了片刻。

他好像……也是依靠助聽器恢覆語言能力的,其中一員。

陳聞也下意識地撫上耳上冰涼的存在,又緩慢地將手放了下來。

“這樣啊。我可以和民政局那邊對接,要一下殘疾人補貼的名單。”許馥思索著道。

這時,她餘光裏好似看到陳聞也輕觸了一下耳朵,黑色的助聽器動了下,在光下泛著冷光,有些勾人。

她若無其事地一擡眼,恰巧陳聞也望過來,兩人的視線如蛛網般迅速地在空氣中打結纏繞,然後許馥扯斷了那網。

她重又迅速地低下頭。

……助聽器實在是太稱他了。

他今天臉色好像格外白,連唇色都發白,助聽器卻極黑,顯眼又……誘人。

煩死了。許馥咬著唇恨恨地想。

接吻喊停也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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